“那些坚持做科研的年轻人,现在怎么样了?”

在这个知乎问题下,阿里技术副总裁贾扬清从科研的意义出发,给出了这样的回答:“青年推动科研,科研使人年轻。” 他是这届阿里巴巴达摩院青橙奖的评审委员会成员之一,回顾这次做评审的经历,他说道: 身边有如此多优秀的年轻人,在还没有到30岁的时候,就已经在自己的领域崭露头角,成为领域的专家,并且在带领着同样年轻的硕士生、博士生们推动前沿的科研。30岁的博导,想想就感到压力。 另外,他还提醒我们,除了计算机,还有很多其他领域是值得关注的,科研是非常广阔的,要将视野放开。 关于“科研使人年轻”,贾扬清提到了一位好奇心旺盛的教授,是他以前在伯克利上学时的老师。 作为一名二战犹太人的幸存者,到今天一直都在科研一线耕耘,每次碰到的时候都会问“最近有啥新的科研新闻?”,特别开心,特别有好奇心。老太太今年87岁了,桃李满天下,祝她永远健康。

因为科研,所以不老的教授Ruzena Bajcsy 最后,针对“那些坚持做科研的年轻人,现在怎么样了?”这个问题本身,贾扬清表示,这个问题其实是从实用主义的角度在问,现在的科研年轻人的生活水平如何。 实际上,现在的科研年轻人并不好过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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收入和时间:两样好处都不占

不只是普通院校,连北大、清华等条件看似优渥的一些青年科学家也面临很大的生活压力。 2018年7月5日,浙江大学教授王立铭向11位来自北京、上海等地的青年科学家问了一个问题:“回国后,到底是什么东西限制了你们百分之百、甚至百分之一百二十地投入到前沿的、自由的、甚至是冒险的研究里去?” 他们的回答让王立铭感到吃惊,他们的痛点并不在缺少研究经费,而是“安家在一线城市导致的生活压力”。 王立铭表示,过大的经济压力和科学研究会出现冲突,“如果你每天走进实验室,跟学生聊的时候,脑子里还在想这个月房贷怎么还,或者小孩去哪里上小学,这个本质上是无法甩开负担去做前沿的、冒险的研究的。” 高校和研究院经常能拿到几千万甚至十几亿的研究经费,但这其中并不包含人员经费。 中科院院士崔向群在2016年就曾向《人民日报》诉说道:“为啥国家花了这么多钱建设大科学装置,却没有配套的人员管理、薪资发放机制?” “过去10年,我所在高校的年轻科学家的薪酬几乎没有改变。”苏州大学研究机器人的李教授说道。李教授表示自己身上的经济压力并不大,但这是因为他还为企业工作,“对于工程技术领域的科学家来说,单位工资可能只是他们收入的一小部分。” 中国科学技术协会分析全国各地共48099名科学家的数据后发现,自2013年上一轮调查以来,科研工作者的不满情绪有所增加。 三分之一的受访者承认,经济负担是科研人员压力的主要来源。科学家表示,与其他职业相比,他们的收入水平有所下降。 香港《南华早报》2018年11月26日的报道显示,与其他职业相比,中国科学家工作时间更长,但收入更低。 中国国家统计局的数据显示,2016年科研工作者平均年收入为90985元,比2012年增长23%;同期民营企业员工薪酬增幅为50%。数据显示,中国科学家每周工作50个小时,比法定最高工作时长多10小时。

中国青年报社联合中国科学院青年创新促进会曾经发起“青年科研人员生存发展状况调查”,有1066位青年科研人员参与。 调查结果表明,青年科学家每周工作时间60小时以上的占30.86%,50~60小时的占32.74%,40~50小时的占27.39%,小于或等于40个小时的仅占9.01%。 此外,青年科学家年龄越大,每周工作时间越长。比如,70后青年科研人员每周工作50小时以上的占65.79%,而90后每周工作50小时以上的占44.44%。高强度的工作时间导致该群体普遍锻炼时间少,健康状况欠佳。 工作时间长的一大原因是中国科研工作者背负沉重负担,源于高度依赖发表学术论文的评价系统激发的工作量。在中国科学技术协会的分析中,近半数受访科研工作者同意“科学评价体系存在问题”,而90%以上的受访科研工作者承认,发表学术论文的主要目标是“晋升职称”。 在国内,社会生活成本急剧增加,但科学家之间的收入差距正在拉大,资历、留学经历、头衔都是决定待遇的重要因素。面向优秀人才的各种人才计划、人才头衔,可以起到正面鞭策作用,但是倾斜过度则会带来收入待遇的不平等。 留学回国的科学家能得到丰厚的报酬,但是本土科学家却困扰于过度劳累以及薪酬过低。某高校向杰出青年科学家提供不少于45万元的年薪,但未纳入人才计划的研究人员年薪仅为20万元。 对于很多年轻人而言,职业选择的一般考虑都是“要么多挣钱,要么图轻松”,而从上述情况看来,青年科学家两样都不占。学术圈内经常有很多开玩笑似的吐槽,“读博穷三代,科研毁一生。”“还有什么是人工智能未来无法取代的? 研究生,他们的劳动力太廉价了!” 热门专业比如计算机、大数据、人工智能等专业的高材生可以在企业找到高薪的工作,但对于热爱科研的人而言,倾向于实际应用和市场导向的企业环境可能不会让他们满意,“如果高校收入尚可,我还是想回去做科研。”一句简单的话,道出了多少科研青年的心声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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年龄:延毕只是第一道坎

对于博士研究生而言,收入尚且放在一边,毕业才是真正的心头痛。我国博士毕业的平均年龄在33.17岁左右,博士生的延毕率高达39.68%,且女性博士延毕率略高于男性博士。一般来说,如果顺利毕业的话,博士的平均年龄应该是29岁左右,看来顺利毕业的博士生并不在多数。 而延毕的主要原因,就是科研成果和论文发表未达到毕业要求。绝大多数高校都对博士生科研成果有明确要求,比如:以一作身份在重要期刊发表两篇论文、两篇SCI论文、两篇北大核心、3篇南大核心等等。 尽管已有大学出台新规定,不再以学术论文作为评价博士水平的唯一标准,但真正践行的仍是极少数高校。 延毕带来的直接后果是,拿到博士学位时,年龄偏大,这为后面的职业生涯带来了不少麻烦。 很多博士为了进心仪的高校,还要从事博士后工作。不过近年来,我国博士后申请对年龄有了新的限制,要求35周岁以下,甚至是32周岁以下。 即使是选择直接应聘高校教职的博士,也面临着年龄限制。目前本科二本以上高校讲师普遍只招35岁以下的博士、博后,甚至有些学校引进副教授,都要求不超过35岁。

拿到教职之后,申请项目经费时,年龄又成了一个问题。以青年科学基金为例,科研资助项目申请难度逐年增加,但年龄限制却始终没有放松,男性年龄不得超过35周岁,女性年龄不得超过40周岁。 2019年,青年科学基金项目总体获批率约为17.90%,其中数理科学部平均获批率最高,达到29.89%;而医学科学部青年基金项目申请的竞争最为激烈,5年平均获批率仅有16.75%。 加入年龄限制原意是为了让青年科学家避免和学术大牛同台竞争,没想到反而增大了他们的压力。加上项目经历被看作是评职称的重要参考,青年科学家身上的压力就更大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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竞争:数量、数量、数量

除了收入少、工作时间长,其实青年科学家最大的压力来源是竞争。 在中国青年报社调研的1066位青年科研人员中,有46.15%的人认为最大的压力在于科研项目和基金的竞争,其次是职称评审、学术论文的发表以及科研成果的研发。在科研之外,他们有66.7%的时间花在申报经费上。最后,仅有22.14%的人认为科研经费是充足的。 每年的7月都是青年科学家最焦虑的月份,因为这时距离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评审结果的公布,只有大约一个月了。这种焦虑不难理解,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的申请难度是真的高。 根据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委给出的官方数据,2018年,基金委集中接收期间共接收各类型项目21万余项,全年共计资助项目4.4万余项,资助率约为20.77%。也就是说,在2018年的自科基金评审中,共有大约16.6万个“本子”落选。 根据统计数据,在2009年-2019年,国家自然科学基金项目的申请量从9.7万项增长到了24万项,并且其资助量总体上也呈现增长态势,但增长速度远远比不上申请量。所以,落选的项目数量和比例是逐年增长的。 在自科基金评审结果公布前夕,很多科学家都会到学术论坛上“祈福”、“散金币”,还有很多人彻夜难眠,并不禁自嘲“一把年纪的我,感觉自己很好笑。” 他们对自科基金如此执迷,皆因“拥有一个国家级项目”对职称评定的重要性。在目前的大环境下,部分高校讲师职称是无编制的,合同期一到,非升即走,所以很多教师拼了命也要评上副高级职称,这样其事业才算安稳下来。而拥有自科基金等国家级项目的经历,已成为很多高校评选副高级职称的基本条件。 现实的残酷在于,每年都会有80%的项目得不到资助,但职称评定指标并不会因此妥协。 人才项目虽然多,但竞争过程遵循马太效应,一个项目错过了,就很可能再也追不上去,眼睁睁看着他人平步青云。 由于现在学校排名、学科评估以及人才评价都非常看重数量,包括论文数量、影响因子、经费数量、人才头衔数量等等,并且必须在指定年限内,这使得现在的青年科学家面临短跑式的竞争。短跑式的竞争带来的,是科研心态的短视,这对于原创性基础研究、深层次问题的思考以及长期积累科研规划都是非常不利的。更糟糕的是,真正有能力的科学家还可能因为短期内出不了成果而遭到逆淘汰。

目前来看,青年科学家身上的竞争压力丝毫不会有缓和的趋势。近几年来,我国SCI论文数量和NS等顶级期刊发文数量稳步上升。 截至2017年,中国SCI论文连续9年世界第二,高校占比80%以上。中国发表 SCI 论文 36.1 万篇,占世界总量的 18.6%,比上年提升1.5 个百分点。我国已连续第九年排世界第 2 位。美国排名第一位,论文数量为52.4 万篇,占世界份额的 27.0%。 这些成果与科研人员数量的增加有着密切的关系。截至2017年,中国高校专任教师总人数为165万人,科研机构人员3.2万人,其中40岁以下的青年教师有近90万。 从业人数的激增使学术界“供过于求”,早已不是90年代初学术人才“青黄不接”的形势。以自科基金中的青年项目为例,2001年,青年项目的申请数量仅有3441项,而2018年这个数字已经增长至8.6万。近三年平均增速9.41%,资助率也已经连续4年持续下跌。 论文与项目是职称评定中的两大指标。项目的申请难度越来越大,但却越来越“不值钱”。2019年,华东地区某211高校正高级职称的评定标准已经与2014年尚在实行的华东某985高校正高级职称的评定标准基本持平,甚至还要更高。 而在未来,博士研究生的规模毫无疑问将继续扩大。这也意味着,竞争将变得更加激烈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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