AI时代，经济管理学科如何应对机遇和挑战｜张钹院士清华经管学院2025毕业典礼演讲实录

△ 张钹演讲

各位老师和同学们，大家好！

首先祝贺大家完成学业即将走向社会！回想 67 年前（1958 年）我作为清华大学自动控制系首届毕业生，也是从这里走出来。那时正值信息革命的初期，国家开始执行第二个五年计划，我学的又是自动控制专业，很快投入学校的教学与科研工作，1978 年转行选择人工智能作为我们新的方向。今天我们正处于历史大变革时期，人类正在进入一个崭新的生成式人工智能时代，它将彻底改变各行各业的面貌，我们将面临前所未有的机遇与挑战。

由于人工智能对市场、商业模式、组织架构、企业战略带来的影响，这将导致经济管理学科发生系统和深刻的变化，首先，它将从依赖人类经验、经典理论与线性模型的传统经济管理学变化到 AI 赋能的新范式，即依赖大数据、机器学习与模型模拟实现“智能决策”。其次，工具与方法的革新，从简单的线性回归、面板数据分析、问卷调查、案例分析、因果推理等，到人工神经网络、强化学习、自然语言处理、因果图模型等人工智能方法。其三，决策机制智能化，包括战略决策、运营管理、人力资源管理等。其四，组织模式重构，企业数字化转型推动管理结构扁平化。其五，学科边界拓展，交叉融合推动新兴研究领域，比如管理科学 + 计算机科学 → 智能管理系统，行为经济学 + AI → 个性化推荐系统、行为金融模型等。

经济管理学的这些变化必然导致人才培养方式的转变，首先，人才培养将从以传授经济学理论、管理模型、案例分析为主的传统理念，到 AI 驱动的新理念，即强调数据素养、算法素养、智能协作能力，突出“人机共生下的决策力与创新力”。教育目标正从“懂管理”转向“能用 AI 做管理”。其次，教学方式的革新，从灌输讲授到智能互动与实验模拟。其三，课程体系的重构：融入 AI 内容，形成跨学科融合趋势。总之人才培养将向复合型与智能型方向转型。在这样的历史大变革面前，经济管理职业将会如何变化？

为了回答经济管理职业会如何变化这个问题，我们需要了解目前 AI 主流学派正在做的事，以及未来将往何处去。目前 AI 所做的事情，归结成一句话，就是“利用机器模拟人类的行为”，走的是一条行为主义的道路。让机器像人类那样思考、那样感知、那样行动，以及具有情感等等。它追求的目标是让机器的行为与人类的行为相似，而不是工作原理上的一致性。换句话讲，这是一条与人类不相同的机器智能化道路，也可以叫硅基智能的道路。以 ChatGPT 为代表的大语言模型，通过巨大的人工神经网络和巨大的文本预训练，使机器能够在开放领域生成语义上连贯的类似人类的语言，实现了对人类语言的掌握。正如奥地利哲学家维特根斯坦所言，“我的语言界限，就是我的世界界限”，因此一旦机器掌握了人类的语言，就有望给机器开启了一个满是可能性的世界。从行为主义角度看，目前机器可以做到像人类那样思考、推理和有情感，说明硅基智能的道路已经走通了，我们必须设法去拥抱它，适应它。但从内在主义角度看，它并不具有人类意义上的思考、推理、情感等，因为它的工作原理与人类有本质上的差异。此外，大语言模型的一切输出都是外部驱动的，并利用概率预测的方法生成答案，导致输出质量不一致和不可控，由于模型不可解释，因此不可信，受外部影响很大等等。而人类则不同，他的一切行为都是在内部意图控制下完成的，因此完全可控，可自我负责和可信，且受外部影响很小。从这些差异中我们可以看出，机器与我们具有很大的互补性，我们不必为之恐慌，只要利用得当，它将成为我们的助手，而不是我们的对手，我们有可能与机器和谐共处。总之，人工智能技术与以往历史上所有技术不同，人工智能不再只是一个工具，它正逐步成为我们认知世界、解释世界、重构世界的一部分。

从以上的分析中，我们不难看出，经济管理职业将因 AI 而发生巨大变化。AI 会给经济管理带来新兴的工作岗位，如 AI 产品经理、数据驱动的市场分析师、数字金融策略师、AI 伦理合规专员、自动化运营专员等。使得会使用 AI 工具的经济管理毕业生，可胜任更复杂、更高价值的工作，如智能咨询、精细化用户运营。技能升级也会带来高附加值的工作，比如能使用 SQL/Python 进行数据洞察、熟练掌握 PowerBI/Tableau 的人才薪资显著上升。利用 AI 生成报告、辅助建模、优化投放、智能估值，能大幅提升工作效率。当然，AI 还会给经济管理职业带来许多负面的影响，它会替代许多工作岗位，特别是低技能岗位，如传统数据录入员、初级财务审核、人力资源初筛、呼叫中心客服等，造成失业。AI 作为工具会帮助我们提高工作的效率和质量，这也会导致工作岗位的减少。当然，人工智能也给经济管理工作者带来很大的风险与挑战，前面说过，大语言模型的输出是不可靠和不可信的，因此在使用过程中必须考虑安全性与治理问题。此外，还存在算法偏见，数据安全与隐私，理论模型弱化，即部分学者担忧经济管理学的理论建构被黑箱 AI 模型边缘化；伦理风险，如 AI 决策中“合理”却“非人性化”的处理方式等。

我们应该如何应对这些机遇与挑战？首先，由于职业发展节奏加快，技术变革速度更快，部分传统职业路径（如“从初级分析师到部门主管”）不再稳固，AI 时代对“快速迭代”的响应要求更高，职场生涯规划需更加灵活与动态。其次，由于职业路径更加多元，可以走向技术-业务融合型岗位，如算法运营、增长策略师等；也可以专注 AI 商业化落地，如企业 AI 转型顾问、AI 创业合伙人。其三，伦理风险伴随技术普及而扩大，需要大量具备经济管理背景和责任意识的 AI 监管、合规、治理人才。此外，经济管理专业成为 AI 治理的重要推动力量，在企业内部设立“AI 伦理委员会”或“算法审计岗”，需要熟悉合规+商业影响的复合型人才。总之，精通 AI+ 经济管理的复合型人才可以在全球市场竞争中，更适应岗位的需求。由于 AI 决策中的性别歧视、金融欺诈、隐私滥用等，需要经济管理人员具备强烈的伦理意识与治理能力。

经济管理学科在当代社会具有基础性、战略性、交叉性与实践性的重要地位，作为社会与国家治理的基础学科，作为企业战略与管理实践的核心支柱，作为连接经济理论与技术应用的桥梁学科，和推动人才培养与社会进步的通识支撑，它在国家战略与全球竞争中的作用日益凸显。今天人工智能成为各个学科发展新的驱动力量，既然你们选择了经济管理，就要不忘初心，抓住这个历史的大好时机，坚持自强不息的精神，通过不懈的努力，一定可以谱写出属于自己的精彩人生。

谢谢大家！